在我国地质学研究历史上,有一个人为中国的地质事业贡献了一生,并创造了中国地质历史上多个“第一”,这个人就是中国地质学的鼻祖翁文灏。
翁文灏(1889-1971)字咏霓,浙江鄞县(今宁波)人。他虽出生在一商宦之家,但毫无纨绔习气,自幼聪慧过人又勤奋好学,13岁时第一次参加县考,就考中秀才,一时扬名县城,被大家称为奇才。
翁文灏在上海徐家汇私立震旦学院接受过西方教育。新的思想激发着他的爱国之心和学习西方科学技术的兴趣。1908年秋,当翁文灏在震旦读完两年预科之际,恰巧赶上杭州举行第一次官费留学考试,当时报名者有200人之多,经过层层选拔,翁文灏脱颖而出。
当翁文灏进入比利时罗文大学后,毅然选择了地质专业,究其原因只有一个,是实现他心中的报国夙愿。年少时,在宁波私塾读书的翁文灏有一次去崇实书院,路上看到了街上形形色色的洋火、洋钉、洋车、洋烟……听到商贩嘈杂的吆喝“美孚煤油”、“买美孚煤油送美孚油灯”……少年翁文灏禁不住问私塾的老师:“先生,为什么用美孚煤油,而不用中国煤油?”老师不假思索的回答:“中国人还不知道哪里有石油,何来中国煤油!”老师的回答像一把刀伤到了翁文灏的心。当时,中国几乎没有专门的地质人员,就连出席1906年在墨西哥首都召开的第十期万国地质学会议,清政府也只能派出一名不懂地质的梁询赴会。也就是在那时,翁文灏萌生了改变这种现状的想法,于是在他出国留学后毅然选择了地质学专业,决心把西方的知识带到中国,建立中国人自己的地质学。
撰写中国首篇地质学博士论文
1911年,随着外国列强的入侵和国内形势的变化,清政府已无力支付留学生学费。而此时翁文灏的家境已今非昔比,知书达理的妻子卖掉陪嫁的首饰,凑齐了学费,坚定地支持翁文灏完成学业。学费的来之不易、国家的兴亡和民族的安危使翁文灏加倍努力学习,以求学有所成后回馈祖国。留学期间,翁文灏把自己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图书馆和博物馆里。正如翁文灏自己所说:“我去过的地方只有没有进过的剧院,没有没进过的图书馆”。
翁文灏利用暑假和业余时间到野外实地考察,搜集有价值的岩石标本,根据野外考察获得的地质资料,再经仔细研究,很快他确定了自己的博文题目——《勒辛地区的含石英玢岩研究》。该课题在比利时素来鲜有问津,但翁文灏却满怀信心,不畏艰难,大胆尝试。正是凭借孜孜不倦和严于律己的精神,翁文灏在年仅24岁时就撰写了中国第一篇地质学论文,获得了博士学位,由此他也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地质学博士。当时的专家一致认为,他的博文“材料丰富,方法先进,立论清晰,分析透彻,为比利时的地质科学填补了岩浆岩研究的空白,具有首创意义。论文为最优秀等级,可以发表于学校地质专刊。”
翁文灏曾经用一首诗表达他获得这一成就的心情:
博士头衔著论文,火成岩石细研分。
斑岩侵入无多处,葛纳之余有勒辛。
实地探寻侦查细,镜光鉴别考研勤。
非因绵力能新得,少有前工故出群。
培养中国第一质人才
“石油、矿产在哪里?”埋藏在中国大地之下待开发的财富,也深深地珍藏在翁文灏心中。1913年归国后,翁文灏认识到,中国的地质事业一定要靠中国人自己去寻找才能发展起来,光靠一、两个留学回国的人去搞是不行的,只有培养更多的人才才能有所成就。于是,他谢绝了到外资煤矿当高薪总工程师的邀请,而接受了农商部地质研究所专职教授的职务,在北京,费时三年,培养了谢家荣、叶良辅等中国第一批地质人才。他的办学成绩,被当时在华的外国科学家誉为“中国科学史上第一次光彩”。教学期间,翁文灏对原课程进行了调整,注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培养学生的实地调查、采集地质标本和测绘地质图等工作能力,并为同学们编写了中国第一本《地质学讲义》。
翁文灏把教学放在第一位,把个人仕途看的轻如鸿毛。1915年,复辟帝制的袁世凯制定“陛见”皇帝的恩赐仪规,《觐见条例》规定特任、简任、荐任官员都要在其长官的率领下觐见大总统,不经觐见的一律不发任命状,没有任命状就不能上任。按照《觐见条例》规定,翁文灏必须在上司的带领下觐见大总统。但翁文灏不以为然,说:“其实此项名衔,无裨实事”,按照教学的安排,他毫不犹豫的带领学生去多地进行野外实习,在当时被传为佳话。后来,没有觐见袁世凯的翁文灏补办了这套手续,才被授予农商部“技正上任事”的头衔。
1916年7月,中国地质开拓者们结业,其中取得毕业证书的有18人,得到修业证书的有3人,仅1人未得到证书,农商部地质研究所所长章鸿钊为办学三年来取得的成果做总结报告时说:“翁先生实本所最有功教员也”。
这批学生毕业后,翁文灏没有继续招收学生,而是带领这批学生中的大部分人进入了农商部矿政司地质调查所工作。但他为祖国培养人才的工作一直没有停止。1929年,翁文灏主持创办了以“课程力求广博,以期造就多方面人才”为宗旨的清华大学地学系,并亲任第一届系主任。此后还曾在1931年兼任清华大学代校长。
研究中国石油地质第一人
1913年,翁文灏同丁文江一同创办了北洋政府地质调查所,这是我国第一个从事地质研究和培养地质人才的机构。翁文灏曾经自豪地说:“以中国之人,入中国之校,从中国之师,以研究中国之地质者,实自兹始。”他和进入研究所的学生们一起开展工作,调查大量的地质矿产资料,综合研究中国矿产资源,于1919年写成《中国矿产志略》。该书是中国石油地质的破晓之书,全书共270页,附图数十幅。凭借对中国地质的了解和研究,翁文灏于1922年出席了国际地质会议。这是中国第一位地质学者代表中国出席国际地质会议,并在会上散发了中国地质书刊,从此国际上才知道中国有了地质调查所和地质学会。
翁文灏在《中国矿产志略》中专门写了石油天然气,概述了中国石油矿产的分布,指出了中国石油天然气分布:“大抵自新疆北部,沿南山(祁连山)北麓,而至玉门、敦煌,复自甘肃东部,延入陕北北部,复越秦岭山脉,而至四川盆地,适绕西藏高原之半。”在《中国矿产志略》中还谈到了下部中生界矿产,突出地论述了陆相地层中石油天然气问题:“下部中生界指三叠纪、侏罗纪及古生界过渡层而言。盖中国地质,二叠系与三叠系间初不易得一定之界限也。其实地层,大抵为陆相,以砂岩、页岩和煤层居多。”提出了在陕北西北部、甘肃河西走廊、新疆地区的陆相侏罗纪地层含有石油。这些论断是近代中国人最早的石油地质论,也是中国石油地质学说的开始。
开发中国第一个油田的组织领导者
翁文灏在《资源委员会纪念周上的讲话》讲到:“我们既然放弃了沿江沿海,致力于内地建设,运输的任务只有靠卡车来达成,而卡车又必须烧油,沿海即被封锁,外油便无法进口,因而液体燃料变成了极其严重的问题。”当“七七事变”爆发后,中国全民族的抗战开始,日本封锁了海上能源的供应,抗战时能源供应成了当时棘手的问题。在这种形势下,翁文灏向蒋介石汇报得到同意后,决策开发玉门油田。接着,翁文灏召集张心田、严爽和孙越崎等人开展开发玉门油田的准备工作,于1938年6月12日成立资源委员会甘肃油矿筹备处。当委员会遇到缺少钻机问题时,翁文灏与周恩来会晤,商洽原资源委员会陕北油矿勘探处留在陕北的两台顿击钻机。周恩来豁达慷慨,当即表示“同心为国,绝无异议”。经过一年的紧张施工和作业,玉门钻探获工业油流。试采成功的消息传到了资源委员会,传到了抗战的大后方,鼓舞了前线将士的士气。
根据对玉门地质的研究分析,翁文灏认为玉门油矿可以大量产油,但必须加快钻探开发和向深部钻探的工作,但仅靠之前两台陕北顿击钻机是无法实现的,必须添置能力较大的钻机。于是,翁文灏决定首先调宜洛煤矿的金刚石旋转钻机三台(钻深能力300米至600米),随后又调湘潭、萍乡贺高坑煤矿的顿击旋转两用钻机各一台(钻深能力为800米),再调四川油矿勘探处的汉乃尔旋转钻机两台。翁文灏为了获得石油这一战略资源,尽一切可能,从资源委员会所属的煤矿、油矿进行钻机大调动,而且还为玉门油矿了员工严重不足的问题。
在欧洲战事扩大的严峻形势下,翁文灏考虑到抗战后方未来对汽油的需求会不断增加,提出了扩充玉门油矿——产量需提早达到月产3万加仑(约97吨)汽油。不久他的担心被证实,太平洋战争爆发。翁文灏迅速做出决定,立即组织各方面人才到玉门油矿进行详细考察、论证,完备油矿的两年扩充计划。为了实现这一计划,翁文灏将对开发玉门油矿的轻重程度,由原来的“重要”升级为“急要”,同时撤销甘肃油矿筹备处,成立甘肃油矿局,并派孙越崎为总经理,严爽为矿场矿长,金开英为炼厂厂长。
通过水路运输的油矿扩充器材被日军劫走和破坏,扩充目标没有实现,但是依靠陆运的一些器材油矿的扩充还是卓有成效。1944年的原油产量比1940年提高了50倍,汽油产量提高了54倍,技术水平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建立了正规的采油流程,开展了油井测试、油井研究和油井增产,有了蒸馏装置和半裂炼装置等。
玉门油矿是中国开发的第一个油田,翁文灏在油田的勘探、开发和生产中都是直接的组织领导者。
参与创建中国首个国家石油公司
中国近代石油工业不发达,没有经营石油的国家公司。翁文灏要成立一个国家石油公司,不是随便提出来的,而是为了中国石油工业更好的发展而制定的经营策略。抗战胜利后,翁文灏组织接管了日本侵略者在东北、台湾等地区的被日本破坏严重的石油企业,接收了上海、天津、青岛、汉南京、广州和台湾等地区的储油设施。这些接管的设备、设施都要重新修复或重建才能恢复生产能力。凡此种种,都需要有一个专门的石油公司来管理实施。
在翁文灏辞掉经济部长和资源委员会主任职务后,依靠玉门油田培养的技术管理人才,集中精力筹建全国性的石油经营机构。按照1946年国民政府颁发的《公司法》规定,取公司名字为资源委员会中国石油有限公司,于1946年6月1日在上海成立,隶属于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翁文灏任董事长和总经理。翁文灏组建的中国石油有限公司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国家石油公司,标志着中国石油工业已经开始成为一个独立的行业。
翁文灏一生对中国石油和地质的贡献巨大,他白手起家,克服了重重困难建立了石油工业,留下了宝贵的石油地质理论和石油勘探开发技术,培养了石油专业人才,为开发其他油田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不仅是中国第一位地质学博士、中国第一本《地质学》讲义的编写者、第一位代表中国出席国际地质大会的代表、开发中国第一个油田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中国首个国家石油公司参与创建者,他还是中国矿物学第一本专著《中国矿产志略》的作者(1919)、中国第一张彩色中国地质测量图的编制者(1919,着8色)、中国第一位考查地震灾害并出版专著的作者之一(1922,《甘肃地震考》)、中国第一部《中国矿业纪要》的创办者之一(1916,与丁文江共同创办)、第一位系统而科学地研究中国山脉的中国学者(1925)、第一位对中国煤炭按化学成分进行分类的学者(1926)、燕山运动及与之有关的岩浆岩和金属矿床的区域成矿理论的首创者。
出处:《石油知识》杂志 作者:王翠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