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3月,为了发挥火车头作用,钻井指挥部提出了一个“三四五出六”的口号,要求井队在冰天雪地的三四月份打上“三开三完”“五开五完”甚至“六开六完”。这种不切实际的高指标使一些井队和后勤单位只追求速度,忘了质量,结果连续发生井斜超过标准,固井串槽、替空,射孔射错层位等事故,就连1205钻井队这样的标杆也把井打斜。问题反映到会战总部,总指挥康世恩大发雷霆。他说:“质量是油田的生命。谁不讲质量,我就和谁拼命。”
1961年4月19日,在大庆会战历史上是个极为重要的日子,人们称它为“难忘的四·一九”。这一天上午,在群英村油建指挥部礼堂召开了一个有一千多人参加的大会,集中解决钻井质量问题。这一天,铁人有事来晚了,一进门,1205钻井队的工人叫他躲起来,他问为什么?工人说上面正批评呢!弄清了原因,王进喜说:“噢!披红戴花时,你们推着我往头里走。这回挨批评了,就叫我悄悄趴下当狗熊!咱不能这样!”他挺直腰杆进了礼堂,走上台去,站在三位领导身边陪着挨批。康世恩见铁人来了,就当众批评他工作太粗心。康世恩说:“我说过谁不讲质量我就和谁拼命。你王进喜工作没做好也要批评你。让人痛心的是我们的钢铁钻井队在先进的时候就埋藏下垮台的因素,首先从质量上要垮台了!王进喜呀,工作不能光有张飞的猛劲。人家张飞还粗中有细呢,该细的时候就得细!”看见康部长在那里为钻井质量着急,为油田前途担心,几位领导包括铁人在那里被批得满头大汗,钻井工人们低下了头,流出了热泪,悔恨自己缺乏质量意识,没把工作做好。
第二天,王进喜到指挥部诚心诚意地做了检讨,并请求把1205钻井队打的那口不合格井填掉,钻井党委支持他的意见。填井的时候,王进喜让各队干部、工人代表都来参加,向他们传达了康部长的指示,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填井时他背着水泥,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在前边,工人们眼含热泪跟在后头,大家决心要把队伍里存在的低标准、老毛病、坏作风,同这口质量低劣的井一起埋掉。有位同志难过地对铁人说:“填了这口井就给标杆队的队史写下了耻辱的一页。”王进喜说:“没有这一页,队史就是假的。这一页不仅要记在队史上,还要记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要让后人都知道,我们填掉的不光是一口井,还填掉了低水平、老毛病和坏作风。”
这次挨批之后,铁人在支委会上进行了自我反省,他认为是自己平时讲快多、讲好少。以后再不能抓起刹把就往疯里打,把质量标准忘在脑后。支委会后,又接着开了骨干会、全队会、班组会,层层动员找低标准,班班开会找老毛病,人人动手反坏作风。最后制订整改措施,结合下口井搬家安装开钻,从每件小事做起,高标准、严要求,提高工作水平,提高打井质量。
但是,各井队转变思想作风重视质量以后,又出现了另一种倾向:速度减慢。特别是井斜标准提高到3度以后,有的队怕斜,甚至出现了吊起打、慢慢磨的现象。王进喜从想,地面上的诸种问题解决以后,地下的技术问题就突出出来,必须尽快拿出一套打直井的技术措施,才能全面解决问题。不然,只顾“好”忘了“快”,同样完不成生产任务,也是对油田不负责任。
钻井队领导对此也很重视,上上下下都在研究防斜打直的工艺措施,王进喜和大队生产技术室的工程师、技术员们总结各队先进经验,归纳出十几条,如一定要严格掌握地层变化情况,要均匀平稳送压,增加划眼次数,增大泵的排量,加装扶正器,改变水眼方向等,最后编成“看地层、匀加压、勤划眼、大排量……”等三字经形式的口诀,让基层工人好记好用。在此基础上,王进喜还经过反复考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通过改变钻具结构来找到一个更好的防斜打直的办法。
这天夜里,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以往习惯方法是“大钻头、小钻具”,打出的井井眼大,钻具细,一转起来长长的钻具在井筒里来回“晃当”,这就非常容易斜,如果遇见复杂地层,钻头稳不住,斜的可能性更大。因此他想改用“小钻头、大钻具”。加粗钻铤的直径,多用接头,减少“晃当”程度,使钻具在井下起一个扶正的作用,保证钻头能平稳、笔直地往下钻。遇见硬地层也能垂直地往下啃……
他越想越来劲,越觉有道理。干脆从“百宝箱”里取出“钻头”“钻铤”“接头”在桌子上摆起来,又铺开一张纸,用粗笨的大手画了一张草图。这位老工人出身的钻井工程师,俨然是一副专家的样子了。
他正想得出神,一位技术员拿了本外文书来找他,说书上介绍了一种防斜工具。王进喜问这种工具大庆能造吗?技术员说恐怕连中国也造不了。王进喜说:“那你不是白说了吗!外国的东西用不上,还是自力更生吧!来,我想了个办法,你看行不行?”王进喜把自己的想法讲了一遍,一边说还一边画着图,技术员听了很高兴,被大队长的执着和聪明才智所感动,表示愿意和他一起搞实验。
钻井指挥部得知王进喜有了新想法,就派工程师帮他修改完善,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方案,同意在几个井队搞实验,起个名字叫“填满式钻具结构”,后来被工人们叫做“小填满”或“大填满”。
王进喜选择1205钻井队、1281队和1262队做“填满式”试验。试验开始后,有人直摇头,说不行。他们说:“小钻头、大钻具,非卡钻不可,净胡干!”果不出所料,有一口井刚打几百米,钻具在井下就被卡住了,解卡以后分析原因,一是遇见了流砂层,二是确实因为钻铤粗了,钻具与井壁之间空隙小了,泥浆循环阻力加大了。这时有人主张停止试验改回小钻具。指挥部技术室则说不能因噎废食,要采取措施改进。王进喜召集工人、技术干部一起研究,最后采取在钻铤两头加方接头的办法,加大间隙,减少泥浆阻力,解决了卡钻问题,试验顺利进行。
试验“填满式”钻具要加密测斜次数。当时测斜用的是虹吸测斜仪,很多工人不会用,王进喜就到井场打开测斜仪给工人讲解仪器的结构,测斜原理和方法。大队也为此办了培训班。国—1205钻井队有一次测了一天也没测成功,来找大队长。王进喜发现是墨水质量有问题,立即派人去买,换上后一次就测成功。
测斜时,要把仪器丢在钻杆里下到井底,每测一次都得起下一趟钻,不仅浪费时间,还增大了劳动强度。王进喜就和工人们研究改进。一个工人提出像采油下刮蜡片那样用钢丝绳下。王进喜支持这个意见,就把测斜仪挂在钢丝绳上,用一个绞车从钻杆里边下到井底,测完了再起上来,就不用为测斜专门起下钻了。这种方法子受到各队欢迎。
1281钻井队有段时间在西区打井,这里地层变化多,倾角大,是个易斜区。1281队采用填满式钻具,也不敢快打。王进喜说:“大家要放开胆子干,只要我们胆大心细,没有干不成的道理。”王进喜住到队上,和干部工人一起搞优质快速试验。铁人亲自扶刹把,边打边给大家讲怎样平稳操作,怎样把钻压放匀,怎样提起来划眼,让大家掌握要领。经过全队努力,在易斜区创造了日进尺621.4米的高纪录,7天就完了井,最后专业队来测斜,最大井斜仅2度。
有领导支持,专家帮助,经过一个时期试验,“填满式”取得了成功,受到大家的肯定和好评。原石油工业部两位副部长,当年主管钻井工作的张文彬和主管技术工作的焦力人都肯定了王进喜的“大填满”。
树立了为油田负责一辈子和质量第一的思想,反掉了“低老坏”,又摸索出各种打直井的方法和经验,各钻井队钻井都打得又好又快又稳。以1205钢铁钻井队为例,1961年6月实现了四开三完,7月份累计钻井进尺已达10054米,成为油田上第三个月累计上万,并创造了日进668.37米、班进419.12米的当时最高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