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井场上写人生的周世尧

2022-09-15 15:17:00

周世尧(1915-1968年),男,汉族。1941年重庆大学机电工程系毕业,曾任东北石油学院(现大庆石油学院)开发系主任。

周世尧的一生与石油结下了不解之缘,20世纪40年代,他在重庆大学机电工程系毕业后,就改行加入到石油行列,到四川石油勘探处工作,开始了他石油钻井的工作生涯。从此,他便与石油联系在了一起。

40年代的旧中国,我国的石油工业刚刚起步,国内的钻井设备和专业技术都是比较落后的。周世尧抱着学习外国的先进经验,摆脱国内钻井设备和技术落后局面的信念,于1944年去美国美孚爱迪可公司和吐兰大学学习钻井和采油。学习期间,他时刻不忘自己是一个中国人,在工作和学习之余,想方设法为我国的石油工业引进先进的技术设备,加快石油的开采速度。经多方交涉,终于为国家购进了一台深井钻机,这便是我国石油钻井史上的第一台深井钻机。这台钻机后来伴他开赴西北玉门油田,首创了玉门油田冬季打井成功的记录,为我国的石油钻采事业立下了赫赫战功。

完成学业后,美国的石油同行们开始注意这位才华出众、学有所成的中国留学生了,他们以高薪和优越的生活条件挽留他,但都被他毫不犹豫地谢绝了,他诚恳地回答对方说:“这里的生活条件虽然优越,但这是你们的国家,我必须回国为我的国家效力。”就这样,带着他购买的第一台深井钻机和渊博的学识回到了祖国,回到了四川石油勘探处。当时,他还有另一个工作单位可以选择:那就是他的母校重庆大学愿聘他为教授,相对于石油钻采来说,生活环境比较稳定,待遇较高,又有一定的地位。可他却不计较这些,毅然留在四川油矿继续着他的石油钻采事业。

到四川石油勘探处工作后,周世尧由原来的助理工程师晋升为副工程师,担负起了领导开钻的重任。后来,他服从安排,去了条件比较艰苦、任务非常紧急的隆昌,投入到开钻前紧张的筹备工作中。在那里,他担任现场指挥,与民工一起挑石头,抬木头,修运输公路,盖简易办公房、工作间,亲自参加一些繁重的体力劳动。凭着他的学识、热情踏实的工作作风,与全体职工一道取得了开钻的成功,创造了他回国工作的“开门红”。

1949年11月,解放军攻下重庆,四川全面解放,隆昌一带国民党政府逃亡,解放军未到之前,国民党的残余势力大搞破坏矿区反动活动。为了保护国家财产不受损失,周世尧冒着生命危险展开斗争,一方面组织全队员工昼夜护矿;另一方面亲自去城里与新政府领导联系要求派人接管井队。这位爱国的知识分子不顾个人安危,在大敌当前的形势下表现出了一位爱国者的本色。

1949年底,新中国在北京召开了第一届全国石油会议,会议决定将周世尧和他引进的深井钻机一同调入玉门参加建设。考虑到周世尧生活在自然条件较好的四川天府之国,西去玉门,恐有顾虑。所以燃料工业部石油管理总局的领导特别嘱咐要做好他的思想工作,当有关领导来动员他去玉门工作的时候,不料他愉快地接受了调遣,并对来人说:“我是学钻井的,不用动员,我愿意服从需要,到西部去工作。”

当时,西北地区条件特别艰苦,地处偏僻,气候条件恶劣,交通不便,这种环境与四川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可周世尧凭借着他对石油事业执著的热爱,靠着他要为祖国石油工业奉献一生的坚定信念,告别了已初见成效的隆昌钻井现场,带着一支由工程师、技术员、管理人员、老工人组成的20多人的钻井队伍开向了玉门。

1950年7月,这支包括家属在内的赴玉门队伍开始向西北进军了。一路上,他们带着笨重的钻机,下了轮船乘火车,下了火车上货车,风餐露宿,每走一地都会体验到西北条件的艰苦,感受着与生活过的江南水乡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经过半个多月的颠簸,这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酒泉。到酒泉后,他们一扫旅途的疲劳,马上进入了设备调试现场。周世尧被任命为玉门矿务局钻井大队副大队长兼任青草湾钻井中队长,具体负责青草湾的钻井工作。他的麾下除四川来的20多人外,还有玉门矿务局的老同志和重庆新分配来的大学生。这些人中可谓藏龙卧虎,后来闻名全国的“五面红旗”中的王进喜、马德仁、薛国邦就在这个队里,李虞庚等也在这个队从事技术工作。

周世尧身上的担子重了,更加坚定了他创造奇迹的信心和勇气。由于此次打井的季节是冬季,在此之前,我国冬季打井还没有成功的历史。这个季节打井,无疑给井队增加了难度,可周世尧此时却信心十足。经过细心的勘察和测量之后,主要的打井现场就设在了青草湾。为了抢时间,了解井场情况,及时地处理一些技术问题,周世尧就和工人们同吃同住同劳动,顶风雪,战严寒,克服了种种难以想象的困难,终于首创了玉门油田冬季打井成功的记录,在我国的石油钻井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这一重大成绩受到了石油总局的通报表扬。当时任西北石油管理局局长的康世恩同志曾鼓励他说:“周世尧,如果青草湾出了油,我把铁路修到你们玉门矿务局。”可见,这一巨大成功,在石油发展史上起着多么大的作用。

玉门冬季打井的成功和局领导的表彰和鼓劲,更坚定了周世尧为祖国石油事业献身的信念。西北肆虐的风沙不但没有令其屈服,反而练就了他坚毅的性格。怒吼的风声在他眼里就是为这支石油大军庆功的礼炮。

50年代,美国悍然侵朝,声势浩大的抗美援朝战争开始了,周世尧积极响应党中央的号召,踊跃给前线捐款捐物,把他从拮据的生活中省下来的全部现款及从美国带回的仅有的一台小收音机捐献出来,并坚持每月捐款,直到战争胜利。他的举动深深地感染了矿务局的每位职工,职工们说:“周指挥本来生活并不宽裕,却能带头踊跃捐款、捐物,他的这种拥护共产党的领导、爱国爱民的义举是值得我们每位同志学习的。”

随着石油事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现场工人和管理人员感到了知识的贫乏,提出了迫切需要充实专业技术知识的强烈愿望。此时,已在西北石油管理局器材供应指挥部任副指挥的周世尧被邀请上了讲台,主讲钻井技术问题。这是他第二次走上讲台,第一次是在他大学毕业后,在四川石油勘探处工作期间,曾受聘于上海迁川的立达中学兼课,任高中二年级的物理教师。那时,他就是一名倍受学生称赞的先生,在一次期中考试中,他根据全班30多名学生学习的不同程度,出了一人一份各不相同的试题,受到了同行们的交口称赞。他的教书天赋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这次,他为钻井一线工人讲课也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为以后成为北京石油学院创建人之一奠定了基础。讲台前,他无拘无束,表达流畅,手上只拿一根粉笔,不用讲稿,用极富吸引力的语言,把系统化、条理化的理论内容与现场的实践经验衔接得恰到好处,让听者感觉不是在接受深奥的知识,而是在聆听一个个动听的故事,受到了听课同志的一致好评。工人们说,周世尧这位指挥员没有一点官架,是深受工人们欢迎的师傅。与周世尧共事过的铁人王进喜生前也说过:“周世尧与工人有感情,没有知识分子的架子,工人很容易与他接近。”

1951年11月,玉门矿务局调整组织机构,周世尧调到西安西北石油管理局矿务处工作,从现场回到了机关。1951年,局领导让他负责西北石油管理局的年度生产、基建工程、器材、财务等项计划的编制工作,他协同计划处,组织各部门有关人员一起在局里紧张工作一个多月,为了赶任务,他经常是通宵达旦地工作。在他看来,这是自己在实际工作中得到锻炼和提高的好机会,更是局领导对他的信任和培养。

随着石油工业的快速发展,石油战线亟需大量的人才。为此,中央决定在北京办一所石油高等院校——北京石油学院。既有专业理论知识,又有实践经验的周世尧,成为筹建院校的最合适人选之一。就这样,他离开了西安到北京报到,由井场走上了讲坛,开始了为石油工业培养专门人才的教学工作。

为了引进国外的先进技术,周世尧利用业余时间,翻译了大量的国外技术资料和书籍,为我国石油工业技术水平的提高和专业人才的培养作出了一定贡献。《成长中的北京石油学院》一书中对当时周世尧的工作有过这样一段介绍:钻采系主任周世尧同志,过去是钻井工程师,为了对同学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曾几次到北京图书馆收集中国古代2000年前在钻井方面的成就,仔细描下各种附图编写在教材中。虽然周世尧不是教师科班出身,可是凭着他那种刻苦钻研、勇于探索和坚持实践、取长补短的求学精神,严谨的治学态度,踏实的工作作风,使他的课受到了青年教师和学生们的普遍欢迎,为国家培养了第一批石油建设人才。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周世尧的课不仅在石油院校赢得了赞誉,而且在石油第一线的现场、甚至在整个石油系统都是有一定声誉的。1956年,他晋升为正教授(国家三级),成为我国石油钻井专业的第一位教授,受到了毛主席、周总理的热情接见。这在他的人生旅程中也是光辉的一页。

1961年,周教授开始了他人生履历中的最后一次调动。随着大庆油田的发现,伴随而建的另一所石油高校——东北石油学院也在积极的筹建之中,周教授又一次服从组织安排,离开了生活比较舒适、安定的首都,来大庆参加石油会战,创建东北石油学院。临行前,周教授辞别了年逾古稀的老母亲和劳累多病的妻子,告别了活泼可爱的子女,毅然踏上了北去的列车,奔赴茫茫一片的北国荒原。

到大庆后,周世尧任东北石油学院开发系主任、教授、院职工代表大会副主席。虽然工作地点变了,可周教授的那种兢兢业业、雷厉风行、肯于吃苦、任劳任怨的工作作风没有变。他依然象创建北京石油学院一样,在这片未曾开垦的土地上,开始了构筑东北石油学院的艰苦工作。他参加过“干打垒"的修筑,拣过粮,挖过菜,扛过实验设备。虽然工作很繁重,他没有说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靠着一种为祖国石油事业培养人才的坚定信念,把根扎在了安达。

在东北石油学院的教学中,周教授注重因材施教,针对学生的不同特点,拟定不同的设计题目,使学生们能发挥其所长,以达到人尽其才的效果。周世尧自献身教育事业以来,十几年如一日,勤勤恳恳地工作,每天晚上他都给自己安排大量的任务:写讲义或翻译文章,总是深夜一二点钟才能休息,久而久之,夜间工作已成了他的生活习惯。妻子看他没完没了地备课,感到迷惑不解:“你讲过一轮的课程可以松口气了吧?”他说:“科学技术在日新月异地发展。我的责任是要为现场输送合格人才,不能满足现状,要不断充实新的教学内容。”因此,他刻苦钻研新技术,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分门别类记录着各种资料,有的是翻译的国外新技术文稿,有的是他从现场收集的第一手材料,经过整理后,不断把这些资料编入自己的讲义。所以,无论是课堂教学,还是去现场讲学,大家都一致公认:周教授的课听起来内容丰富,资料翔实,收获大。

周教授常说:“当工作与家庭事务发生矛盾时,应以工作为先,忠孝难两全”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1961年,他由北京调到东北工作时,这位一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优秀教育工作者告别了年届八旬的母亲、年幼的子女和多病的妻子,毫无怨言地来到了东北。1963年,为了东北石油学院的教学工作,他以大局为重,放弃了调回北京与家人团聚的机会。

1968年8月21日,年仅52岁的周世尧教授带着他对未竞事业的遗憾告别了人世。后来,他的家属把他的骨灰存放在北京八大处“福田公墓”。他用短暂的生命为井场、讲坛书写了一个大写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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