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到苏永地时,43岁的他一头花白头发,说话缓慢而声音略显单薄,沉默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然而,如果告诉你他在苏丹的一家联合公司第一轮探井布井中,所布的9口井口口出油,成功率100%,以及在他海外8年石油勘探工作中,连续创造出了令国外同行交口称赞的斐然成绩,让世界看到中国石油的漂亮亮相时,你一定会对这位从小乡村走出来的中国石油勘探专家肃然起敬。
从农村娃到石油勘探专家
在走近苏永地之前,让我们先看看他的成长足迹。苏永地1962年出生在福建永春县石鼓镇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在永春县上完中学后,1980年,他以优异成绩考入华东石油学院勘探系(现名中国石油大学地球资源与信息学院)物探专业。在老师和同学的眼里,学生时代的他是个朴实、忠厚的农村孩子:黑黑的脸蛋,脸盘不大,体态壮实。生活很俭朴,做事很踏实,为人很忠厚,没有一丝浮躁,和同学相处得很好,在学校里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1985年他从华东石油学院物探专业毕业后,20年来,一直在地震地质解释岗位工作。
石油勘探开发,是多学科多工种的综合工程。石油勘探的重要方法是地震勘探。勘探工作者通过先进仪器,将野外地震记录数据经过大型计算机处理后绘制出一张张地震剖面图。对行外人,这剖面图是一张张“天书”,但在石油勘探人员眼里,却是亿万年沧海桑田的见证,是大地袒露的心灵轨迹。苏永地的工作,就是从这一张又一张“无字天书”里,分析哪里有油,哪里没油。然后,根据他的分析成图,再确定打井的位置。
构造解释工作是勘探工作中最繁琐、细致而枯燥的工作,然而又是十分耗费脑力和心血的工作。解释工作者长年在计算机上分析、思索、解释,需要高度忘我。一张地质构造图,往往需要一两个月或更长的昼夜工作,苏永地20年来,无论是早年在中原油田还是后来在非洲,他就是这样默默地有时是孤独地在做这项工作。
苏永地给人以木讷的印象,这恰恰能让人理解他的内心世界:地震剖面图有多少条地震道,外行人数不清,就像大海有多少层波浪一样数不清。但苏永地做资料解释工作就一定要把这些线条不仅数清,而且还要每一条(一条都不能少)反复若干次地分析、解释。面对波浪般的线条之海,解释工作者就要做到临空俯视,能在最有效的时间内找到石油储藏方向,锁定下步勘探的主攻目标,最终确定探井井位。作为勘探专家,苏永地就具备了如此宽阔的胸怀。
海外石油勘探的“免检”专家
1996年11月,非洲一个勘探区域拿出3个总共约5万平方公里的E/F/H区块进行国际招标。E/F/H项目合同总投资额超过18亿美元,石油年产量将超过1000万吨,是国际石油界一个不可多得的石油开发合同项目。但是,由于这里社会依托差,项目庞大,风险高,难度很大。过去,许多鼎鼎有名的大牌石油公司,曾在这里进行过石油勘探,因种种原因,铩羽而归。此次国际招标,中国石油集团一举中标,这是中国石油工业步入国际石油市场的第一个大型勘探开发项目。随后由中国石油集团牵头选择了三家国外石油公司,组建了联合公司。
1997年7月,苏永地被派往非洲,任中国石油天然气勘探开发公司海外非洲项目副总地质师。当满头乌发的苏永地第一次踏上非洲这片土地,才发现这里比想象中还要炎热。全年多数时间气温在40摄氏度以上,夏季则高达50摄氏度。在烈日暴晒下,中方勘探员工的脸被晒破了皮。更要命的是在雨季期间,蚊虫像飘扬的雪花,如果不小心被它叮咬了,极有可能被传染上登革热和马来热等热带疾病,严重地威胁着人的健康,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为赶在雨季前进入现场作业,联合公司成立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两个月时间内,完成126平方公里的三维地震解释,并提供一批探井井位。苏永地是这个课题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深知完成这项任务的艰巨性和重要性。此前,加拿大一家公司曾用半年多时间对这个油田的三维地震资料进行过研究。但由于构造、油藏十分复杂等原因,没能完成解释和评价任务。苏永地深知能否完成这以任务关系到中国石油在国际石油舞台上的声誉和中国石油科技人员的形象。强烈的责任感、使命感激励他和同事们争分夺秒地忘我投入工作。
E/F/H区是陆相断块,而陆相找油正是中国石油勘探工作者的看家本领。依靠多年在类似的国内油田研究中积累的丰富经验,以及熟练掌握地震交互解释软件的优势,仅用一个多月,课题组就迅速完成了三维地震解释工作,编制出5层构造图。在正常情况下,这些工作量至少需要3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在这一个多月里,苏永地和他的课题组成员,对126平方公里的三维地震数据体和20多口井资料作了反复的对比、分析和解释,没有吃过一顿安稳饭。“首战必须成功!”在枯燥的解释中,苏永地用这种信念支撑自己。
毕竟是首次国际合作,这期间,联合公司和其他3家伙伴公司曾两次派专家到中方来检查工作进度和质量,并与加拿大公司过去的研究成果进行对比。“无可挑剔!”专家们惊奇地评价了中方人员的研究成果。根据各家拿出的构造成图,联合公司第一轮探井陆续部署实施开钻。一家合作方确定的预探井接连失利两口,另一合作方确定的两口预探井失利一口,而苏永地代表中方提出的9口预探井,口口出油,成功率100%!9口井的绝对数字并不太大,但所有的合作方透过它重新认识了中国石油的技术实力。首战告捷,中国石油赢得了主动权。苏永地被点名调入联合公司勘探部,奠定了他的技术权威地位。从此,他的名字开始成为一种符号。“以后凡是苏永地做的构造图一律免检。”这在严格按程序办事的联合公司至今也是惟一的。勘探部规定,以后不管哪一方定的井位,都与苏永地商讨。由于苏永地的卓越表现,中国石油的技术人员在联合公司中的地位发生了大的变化。从最初的被忽视、怀疑到被认可,直至受到尊重。8年来,苏永地确定预探井的成功率一直遥遥领先外方。
只有中国人才能把这个项目做好
在海外,打一口探井投资至少几百万美元,一口井打完不见油是常事,风险很高。而苏永地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研究到哪里,哪里就有油藏。然而,苏永地所追求的远不止是个人确定井位的成功率。
1997年,联合公司勘探部安排他负责E/F区地震资料解释和井位设计工作。可是,作为勘探主战场的E/F区却没有全区连片构造图,这势必影响勘探井位部署。为了系统评价E/F区的勘探潜力,他主动承担了这项艰巨的工作。做这项工作,他不知道熬过多少不眠之夜,与几十万地震道在寂寞中对话。
从早先在这里搞勘探的著名跨国公司到如今的联合作业公司,E/F/H区共钻井60多口,采集了二维地震测线700多条,长达两万多公里,各种资料堆成了一座小山。而且各家的采集参数不同,地震资料品质差别很大,成图的困难程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连续一个多月,他每天都工作到深夜。由于过度疲劳,苏永地病倒了。可是,联合公司正处于起步阶段,其他伙伴公司派出的人员不熟悉新的地震解释系统,他想到自己是中方派出的科技人员,必须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体现中国石油的形象。病情稍有好转,他又回到了解释室。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一幅囊括E/F区主体部位,面积达7000多平方公里的主力油层顶面构造图完成了,这成为联合公司组建以来的第一张区域构造图。与其说这是一张质量高、蕴含着丰富地质信息的技术资料图,倒不如说是中国石油技术实力的展示图。
为了做成这张图,苏永地白发陡增。做了外方合作伙伴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联合公司的所有合作方技术人员对苏永地由业务上的佩服,上升到对他人品的敬重。联合公司据此制定出后续几年的大规模勘探开发计划,陆续见到效果,E/F区的原油可采储量迅速翻了一番。由于苏永地在勘探工作中的突出表现,联合公司勘探部破例为苏永地专设了一个主任地球物理师的岗位,使他有机会更好地贯彻CNPC的战略决策。面对这种信任,不善言辞的苏永地十分感谢:“这个岗位不仅是设给我本人,也是设给所有中国石油技术人员的。这是国外同行的肯定。”
渐渐地,从地震解释、综合评价,到井位部署,中方人员的意见开始发挥主导作用。在勘探部署上,也形成了一个习惯,外方同行每当需要确定井位的时候,都来找苏永地。一种国际合作的和谐氛围在合作公司内外形成,苏永地用自己的作为,引领了一种融洽真诚的风气。E/F/H项目取得了巨大成功,就连当初在E/F/H区竞标落选的一家西方公司的总裁也改变了态度,诚恳地说:“只有中国人才能把这个项目做好。”
我的事业在“中国石油”
多国合作的非洲E/F/H区项目整体上进展较快,但难题并没全部解开。其中,H区面积3万多平方公里,地质条件复杂,世界著名的跨国公司经过了10多年的勘探,没有获得商业发现。联合公司勘探的头5年里,在H区的勘探投入大量资金,打了9口探井,也仅发现了一个小油藏。H区该怎样发展或要不要更大的投入,各伙伴公司勘探专家都持谨慎和忧虑的态度,失去了进一步投资的信心。
在就此放弃还是继续投入的关键时刻,苏永地和中方技术人员挺身而出,开始了对H区的重点攻关。面对不利的勘探形势,他们深入剖析了失利井的原因,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完成了两万多公里的二维地震资料解释,进行了构造研究与成图。同时,结合已有钻井资料,进行综合地质分析,苏永地与中方人员经过细致研究后,认定H区有油,主攻方向应在西北部和东北部,由此提交了具体的勘探部署。
但是合作的各方对投资非常慎重,因为一旦决定投资,少则几百万美元,多则可能达几千万甚至上亿美元,能否见效,将冒极大风险。在中国石油集团公司总部组织多名专家会审并从技术层面上给合作公司做了详尽的解释后,各投资伙伴终于被说服同意钻井。结果在火成岩和二氧化碳气严重影响的复杂地区发现了目前H区最大规模N油田,探井单沙层试油日产高达5000桶,创下E/F/H区勘探试油历史最高产量记录。不久,这里建起了年产100万吨的油田,开始回收H区巨额勘探投资,在一个几乎被放弃的勘探区块,找到了盼望已久的大油田,合作伙伴们激动不已。
苏永地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发现,哪里就有突破,他就像一位神奇的“点石成金”的魔法师,成了能够给联合公司带来滚滚财富的英雄。不但如此,苏永地也把自己的知识无私的贡献给了中油集团公司的独资项目——非洲G区。G区开始独立操作后,人员不足,探区的二维、三维地震资料解释和成图一时还没着落。在E/F/H区的本职工作已经非常饱和的苏永地,主动挑起了这副担子。他和同事白天在联合作业公司工作,晚上和节假日到G区加班,两头奔跑,一干就是9个多月。苏永地的加盟,使久攻不克的G区迅速获得了勘探突破。非洲G区亿吨级油田的发现及油气成藏规律研究这一科研项目也获得了中油集团公司科技一等奖。项目申报署名时,G区同志把苏永地的名字排在前面,然而,他坚持把自己的名字放在了大家的
后面。
苏永地用自己的行动向世人证明,中国的石油勘探技术是过硬的,一些西方公司看到苏永地身上蕴藏的价值,多次高薪聘请他。然而,苏永地用他那一贯谦逊的口气,婉言谢绝了邀请。苏永地说:“每当我下班回到住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中油苏丹项目总部门前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她提醒我是中国人”。“我是靠人民助学金读完大学的,是党和国家培养了我。中国石油需要我,只有这里才是实现自我价值的地方,我的事业在中国!”
8年过去了,在非洲恶劣的工作环境中,苏永地和同事们团结协作,为中国石油而拼搏。苏永地参与完成了非洲E/F/H区所有三维地震资料的解释成图,精细解释了3万公里二维地震资料和1730平方公里的三维地震资料。至2004年底,他个人直接确定评价井10口,成功率100%;直接确定预探井41口,成功率超过了80%,发现33个断块油藏,直接发现的石油可采储量相当于项目总量的30%,占勘探所发现储量的一半以上,为E/F/H项目建成1500万吨大油田提供了储量基础。
8年过去了,一个个荣誉的光环印证着他那坚实的脚印,也融铸了中国石油天然气勘探开发公司领导、同事对他的关心和肯定。1999年,苏永地被评为中油集团公司劳动模范;2004年,苏永地又被国资委评为“中央企业劳动模范”;2005年,他再次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1月24日,在中国石油天然气勘探开发公司(CNODC)2005年工作会议上,公司董事长吴耀文对苏永地的工作汇报所作的高度评价,引起会场的掌声一片。然而谈起荣誉,苏永地却很腼腆:“我只做了我应该做的,这些荣誉应该属于中国石油海外创业的优秀团体。” 苏永地对自己有个人生定位,即“科技报国,技术争光,淡泊名利”。正因他心无二用,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苏永地以他的卓越成就,树立了中国石油人在国际石油舞台上的良好形象。有理由相信,中国石油这种以奉献为基调的企业文化,为人才的成长提供了极为良好的环境,宏伟的事业又将为一大批甘于奉献的“苏永地”提供广阔的舞台。更有理由相信,足迹遍及4大洲20个国家的中国石油人将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以典型人物为榜样,为中国石油建设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跨国企业集团、率先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一流企业再立新功。□